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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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扶玉不但在謝清霄懷裏睡著了, 還聞著他身上的甜香做了個夢。
夢算不上好夢，因為她夢見的是謝清霄本人。
很奇怪，她又開始做自己是琴桑的夢了。
夢裏她看見她指著謝清霄罵他賤人, 指責他已經與自己成親，卻還和曾經的議親對象糾纏不清。
謝清霄不屑於解釋這莫須有的罪責, 只說了句“你今日不冷靜，改日我再來看你”, 轉身就走了。
她的情感完全帶入到琴桑身上, 跟著咒罵了他，不斷恨恨地咬牙喊他的名字。
終於從夢裏醒來的時候, 好像也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謝幻真，你有什麽可了不起的, 你如何還能做出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都被尊上和綺霞元君戴了綠帽子，六界之中誰不知你的醜事, 你連自尊都沒了，你有什麽可了不起！”
扶玉：“……”
夢裏她聽人叫過謝清霄謝幻真, 幻真是他的字。
他們到淩虛劍派了？
淩虛劍派裏居然還有人敢這麽和他說話？
好像還真會有這樣的人。
淩虛劍派所在之地, 位於天界和魔界的交界處。
淩虛有一半的仙峰是建在魔界之中的, 所以當年魔尊被封印在這裏。
這麽多年來，淩虛劍仙們因身處兩界交匯處, 自然而然地擔負起了維護兩界秩序, 鎮壓作亂魔族的職責。
在淩虛劍派有一懲處和關押罪仙及妖魔的地方, 名喚“越雷池”, 扶玉在凡間見過的那些淩虛弟子，就是越雷池的看守弟子。
扶玉試探性地先睜開了一只眼, 想著情況不對就繼續裝昏。
果然，她一眼就看到了漆黑的宮殿, 團簇的明火，還有數不清穿白衣的看守弟子。
牢籠一層一層朝上旋轉延伸而去，黑暗之中蟄伏著一雙雙血紅的眼睛，駭人無比。
扶玉立刻就要閉眼裝昏，但還是太遲了。
“想看便看，擠眉弄眼的成何體統。”
……這不就是怕你尷尬嗎？
扶玉不得不從只睜一只眼換成兩只。
她發現自己還靠在謝清霄懷裏，不自然地躲開一點，心裏卻在想，他身上這會兒居然是熱的。
是因為她靠在他肩頭太久，所以他那麽冷的身子也被她給焐熱了嗎？
好像只能是這樣了。
怪怪的，扶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莫名有些緊張。
她瞄了謝清霄一眼，後者也正看著她，扶玉迅速轉開視線，又對上一雙血紅的眼睛。
魔。
扶玉想到自己的臉，方才靠在謝清霄懷裏，這裏的其他人是看不到她的面容的，但現在她起來就不一樣了。
剛剛還對謝清霄大放厥詞的魔，瞧見她的臉之後先是呆滯，然後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謝幻真，想不到你也會有求而不得，尋個替身的時候！綺霞元君跟我們尊上走了，你就找個和她長得一樣的凡女來安慰自己？實在是太低等了。你找也找個仙女，凡女命如蜉蝣，朝生暮死，你便是要和綺霞元君比個高下，也得使個長久之計啊！”
那字裏行間對凡人的輕視，讓扶玉非常不舒服。
很好，剛才還是謝清霄一個人難受，現在是他們倆雙重難受了。
扶玉抿抿唇，準備開口嚇唬嚇唬這魔。
她記得自己來這裏的職責，是要扮演琴桑幫謝清霄引誘魔尊的，那現在她就用琴桑的語氣還擊這家夥。
反正她做夢做多了，實在很能代入琴桑，不怕演得不像。
不過謝清霄並不需要她來費心反擊。
扶玉眼前劍光一閃，漆黑宮殿裏嘲弄的陰笑聲瞬間靜止下來。
若非扶玉還能看見那些監牢之中關押的囚犯，幾乎要以為這裏已經沒人了。
連個呼吸聲她都聽不見。
之前還罵罵咧咧嘲諷謝清霄的魔，已經滿身是血氣息微弱地倒下了。
謝清霄收劍回靈府，居高臨下地睨著倒在血泊之中的魔族。
“我的尊嚴，只在我的劍鋒之上。”
那魔拿謝清霄被戴綠帽子的事情來嘲笑他尊嚴盡失，天威不再。
但謝清霄清晰地告訴了所有嘲笑他的人，他的尊嚴只在他的劍鋒之上。
扶玉在一旁看著他出劍收劍，以她的凡人之身，是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動作的。
但不妨礙她覺得他這套流程有點帥。
怪BKing的。
發現謝清霄往前走了，扶玉趕忙跟上去，掃了掃鼻息間的血腥味，她盡量不去看那些噤若寒蟬的囚犯，低聲問謝清霄：“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謝清霄目不斜視道：“我來受罰。”
路遇弟子無不恭敬地朝謝清霄行禮，腰深深彎下去，眼睛該看的看，不該看的是一點兒都不看，極有素養，讓扶玉沒那麽緊張無措，因著從前那些淩虛弟子而對淩虛產生的壞印象，也稍稍拉回來了一些。
“你來受罰怎麽還帶著我？”扶玉納悶，“你把我隨便放在哪裏不好嗎？我這個樣子，在你們劍派該是很紮眼才對。”
謝清霄皺了一下眉，腳步總算慢了一點，轉過頭盯著她道：“說得很好，但你的手緊緊抱著我，如何拉扯都不肯松開，嘴裏還喊著‘謝清霄你別走’，我若將你扔下，獨自離開，豈非顯得太無人道。”
只聽用詞，覺得他很溫和很通情達理，但不難判斷他是在說反話。
……應該是她做那個夢的時候喊了夢話，還帶著情緒抱著他不肯撒手。
他怕不還得以為自己對他多惦記多掛心呢。
扶玉想要解釋一下，奈何謝清霄下一句就是：“到了，在外等候，不必進來。”
……這樣的地方你讓我在外面等？！
扶玉堅決地跟了一步，神色執拗不容拒絕。
謝清霄也不是很在意這些，她想進，那就進來看好了。
步入越雷池深處的執法堂，光線明亮了一些。
用明珠照明的宮殿寬敞卻空曠，除了一些刑拘和必備的桌椅板凳什麽都看不到，整體氛圍厚重壓抑。
在大殿中央有一個圓形的平臺，平臺不大，但上面血跡斑斑，看得扶玉心驚肉跳。
謝清霄到了這裏，二話不說就上了平臺，脫衣受刑。
啊！
什麽！？
你受罰就受罰，脫衣服幹什麽啊！
扶玉仿佛眼睛被辣到，急忙捂住往後退，但手指頭它有自己的主意，不自覺地露出縫隙，目光透過縫隙看過去，看到用劍的仙君脊背肌肉線條流暢，薄薄一層，既不顯得過於魁梧，也不會顯得瘦弱，每一分都是那麽的恰到好處。
好看。
真是好看。
質地極佳的柔軟法袍滑落肩頭，半搭在臂間，就更顯出一種欲語還休，蠱惑人心的風情。
有白衣人走上圓臺，手持打神鞭，面無表情地朝謝清霄背上抽去。
打神鞭抽下去不會有聲響，卻可以令仙族痛不欲生，境界下跌。
謝清霄修為深厚，倒不至於被打神鞭打掉境界，但疼還是一樣的疼。
那麽疼，扶玉夢裏見過不少人被打神鞭打得遍體鱗傷哀嚎不止，她做琴桑的時候甚至搶打神鞭抽過別人，之前多高傲的人在打神鞭之下，都要低下頭來。
可謝清霄沒有。
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因在凡間和凡人面前使用法術，他被打了二十打神鞭。
鞭子抽得極快，即便他背後血肉模糊，也始終沒吭一聲。
扶玉估算這二十鞭最多也就打了半刻鐘，打完之後打神鞭消失，行刑的人繞下了高臺，扶玉看到了她的臉。
執法堂的掌事長老，岳盈楚。
岳盈楚年歲不小，是凡人成仙，比謝清霄和琴桑都大一些，算是他們的長輩。
琴桑強奪打神鞭的事，讓她頂頂看不上這位九天仙盟來的天之驕女，現下見到扶玉那張和琴桑一樣的臉，她並不怎麽驚訝，只是皺了皺眉頭，有些不高興。
但她也沒對扶玉說什麽，甚至還點了一下頭。
扶玉受寵若驚地回了一禮。
岳盈楚一襲白衣，和扶玉一樣不簪釵環，因她這個誠懇的禮神色緩和一些。
路過扶玉身邊時，她開口道：“天尊背上的傷這幾日莫要沾水，三日後會開始愈合。”
“好的。”
……不過等等，告訴她這個幹什麽？
扶玉轉而望向謝清霄，他已經整理好了衣裳，衣冠楚楚地走下圓臺，看不出身上任何傷痕。
“可以走了。”
他先一步帶路，扶玉自然不會磨蹭。
走著走著，她突然明白岳盈楚的意思。
這怕是和被謝清霄教訓的魔族一樣，將她當做謝清霄找的替身了。
琴桑玩替身令他受辱，他殺了那對奸·夫·淫·婦之後，就也找個替身來玩，算是回敬。
……不知道她是不是該因此高興，至少他們不曾把她當做琴桑本人。
估計魔尊和琴桑沒有死透的事情，還沒有幾個人知道，應該只有萬物生和謝清霄那個級別才摸得到痕跡。
這樣的事也確實不適合昭告天下，肯定會引起恐慌。
扶玉小跑著跟隨謝清霄過快的步伐，忍不住問：“劍尊方才怎麽不解釋一下？就讓他們那麽誤會嗎？我們不是要假扮琴桑，然後引魔尊過來？何不直接告訴他們我就是琴桑？魔族肯定有他們自己傳遞消息的方式，或許方才那個魔族就能讓魔尊知道我來了的事呢？”
謝清霄垂下眼，看著扶玉匆忙的步伐，不由漸漸放緩腳步。
穿過人多的地方，周圍安靜下來之後，謝清霄停下了步子。
“解釋太多，太明顯了。”
“……”哦，對，太刻意了。
扶玉點點頭，又問：“那接下來要怎麽辦？需要我怎麽做？”
謝清霄目光轉到她身上，看到她如此盡職盡責，許諾之後就認真幫他辦事，當真是絕無虛言。
在世師佛的假樂土裏，她也是這樣不斷妥協，只為完成與萬物生的合作。
她如此配合主動，是謝清霄以前萬分希望的。
但現在他卻說：“你什麽都不用做。”
扶玉聞言，不禁楞在原地。
謝清霄繼續往前走，走到崖邊的傳送陣法處，他朝她擡起手，示意她跟過來。
扶玉慢吞吞地走過去，與他再次站在同一個陣法裏。
這次再傳送，她心態好了一些，不至於失態地嘔吐暈倒，法陣也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扶玉擡眼看著目的地，越發地茫然起來。
她以為謝清霄會讓她住在琴桑從前的居所。
謝清霄和琴桑雖是夫妻，但從不住在一起，謝清霄有空就去琴桑的居所坐一坐，喝杯茶就走。
當然，他有空的時候實在不多。
琴桑住在淩虛劍派景色最優美，靈氣最濃郁的百尺崖，高在雲端之上，很符合她仙女的品味。
謝清霄則住在臨近越雷池、方便看守罪仙和妖孽的萬丈淵。
扶玉此刻所站的，正是謝清霄的居所。
“你就住在這裏。”謝清霄隨手一指，“我一人居住，宮殿很大，除了偏殿的靜室，你可以隨意選擇住在哪裏。”
“這裏無人可以照料你的起居，你得自己照顧自己。”
謝清霄道：“我會為你準備辟谷丹，若你非要吃凡人五谷，待我得空，會為你尋些種子，你可以找片空地自己種，我回來時會幫你催育苗種，讓它們盡快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他是沒辦法老跑凡間給她帶食材的，所以她得自己種植。
他說的每一句話扶玉都可以明白，但人還是很迷茫。
“我就住在這裏，除了吃飯睡覺，什麽都不用做嗎？”她呆呆地看著他，“就這樣，可以將魔尊引過來？”
“在凡間，世師佛要覆生的那一魂已經看過你的臉。”謝清霄轉過身來，“方才在越雷池，那魔族還有一眾追隨魔尊的罪仙，也都見過了你的臉。”
“他要來就來，此處陣法重重，他進得了淩虛也進不了這裏。不來也無妨。”謝清霄迎風而立，語氣淡漠平靜，音域恒定，“我自有辦法找到他，再殺他一次，這次斷無讓他再重生的可能。”
……這實在是和扶玉所預想得太不一樣了。
她想了半晌，艱難道：“所以，你是真的什麽都不用我做。”
她擰起眉：“可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合作？”
謝清霄突然笑了一下。
他上下一看扶玉，鳳眼微垂道：“我該多無能，才真的要你一個凡女為我只身涉險，面對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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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玉不但在謝清霄懷裏睡著了, 還聞著他身上的甜香做了個夢。
夢算不上好夢，因為她夢見的是謝清霄本人。
很奇怪，她又開始做自己是琴桑的夢了。
夢裏她看見她指著謝清霄罵他賤人, 指責他已經與自己成親，卻還和曾經的議親對象糾纏不清。
謝清霄不屑於解釋這莫須有的罪責, 只說了句“你今日不冷靜，改日我再來看你”, 轉身就走了。
她的情感完全帶入到琴桑身上, 跟著咒罵了他，不斷恨恨地咬牙喊他的名字。
終於從夢裏醒來的時候, 好像也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謝幻真，你有什麽可了不起的, 你如何還能做出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都被尊上和綺霞元君戴了綠帽子，六界之中誰不知你的醜事, 你連自尊都沒了，你有什麽可了不起！”
扶玉：“……”
夢裏她聽人叫過謝清霄謝幻真, 幻真是他的字。
他們到淩虛劍派了？
淩虛劍派裏居然還有人敢這麽和他說話？
好像還真會有這樣的人。
淩虛劍派所在之地, 位於天界和魔界的交界處。
淩虛有一半的仙峰是建在魔界之中的, 所以當年魔尊被封印在這裏。
這麽多年來，淩虛劍仙們因身處兩界交匯處, 自然而然地擔負起了維護兩界秩序, 鎮壓作亂魔族的職責。
在淩虛劍派有一懲處和關押罪仙及妖魔的地方, 名喚“越雷池”, 扶玉在凡間見過的那些淩虛弟子，就是越雷池的看守弟子。
扶玉試探性地先睜開了一只眼, 想著情況不對就繼續裝昏。
果然，她一眼就看到了漆黑的宮殿, 團簇的明火，還有數不清穿白衣的看守弟子。
牢籠一層一層朝上旋轉延伸而去，黑暗之中蟄伏著一雙雙血紅的眼睛，駭人無比。
扶玉立刻就要閉眼裝昏，但還是太遲了。
“想看便看，擠眉弄眼的成何體統。”
……這不就是怕你尷尬嗎？
扶玉不得不從只睜一只眼換成兩只。
她發現自己還靠在謝清霄懷裏，不自然地躲開一點，心裏卻在想，他身上這會兒居然是熱的。
是因為她靠在他肩頭太久，所以他那麽冷的身子也被她給焐熱了嗎？
好像只能是這樣了。
怪怪的，扶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莫名有些緊張。
她瞄了謝清霄一眼，後者也正看著她，扶玉迅速轉開視線，又對上一雙血紅的眼睛。
魔。
扶玉想到自己的臉，方才靠在謝清霄懷裏，這裏的其他人是看不到她的面容的，但現在她起來就不一樣了。
剛剛還對謝清霄大放厥詞的魔，瞧見她的臉之後先是呆滯，然後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謝幻真，想不到你也會有求而不得，尋個替身的時候！綺霞元君跟我們尊上走了，你就找個和她長得一樣的凡女來安慰自己？實在是太低等了。你找也找個仙女，凡女命如蜉蝣，朝生暮死，你便是要和綺霞元君比個高下，也得使個長久之計啊！”
那字裏行間對凡人的輕視，讓扶玉非常不舒服。
很好，剛才還是謝清霄一個人難受，現在是他們倆雙重難受了。
扶玉抿抿唇，準備開口嚇唬嚇唬這魔。
她記得自己來這裏的職責，是要扮演琴桑幫謝清霄引誘魔尊的，那現在她就用琴桑的語氣還擊這家夥。
反正她做夢做多了，實在很能代入琴桑，不怕演得不像。
不過謝清霄並不需要她來費心反擊。
扶玉眼前劍光一閃，漆黑宮殿裏嘲弄的陰笑聲瞬間靜止下來。
若非扶玉還能看見那些監牢之中關押的囚犯，幾乎要以為這裏已經沒人了。
連個呼吸聲她都聽不見。
之前還罵罵咧咧嘲諷謝清霄的魔，已經滿身是血氣息微弱地倒下了。
謝清霄收劍回靈府，居高臨下地睨著倒在血泊之中的魔族。
“我的尊嚴，只在我的劍鋒之上。”
那魔拿謝清霄被戴綠帽子的事情來嘲笑他尊嚴盡失，天威不再。
但謝清霄清晰地告訴了所有嘲笑他的人，他的尊嚴只在他的劍鋒之上。
扶玉在一旁看著他出劍收劍，以她的凡人之身，是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動作的。
但不妨礙她覺得他這套流程有點帥。
怪BKing的。
發現謝清霄往前走了，扶玉趕忙跟上去，掃了掃鼻息間的血腥味，她盡量不去看那些噤若寒蟬的囚犯，低聲問謝清霄：“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謝清霄目不斜視道：“我來受罰。”
路遇弟子無不恭敬地朝謝清霄行禮，腰深深彎下去，眼睛該看的看，不該看的是一點兒都不看，極有素養，讓扶玉沒那麽緊張無措，因著從前那些淩虛弟子而對淩虛產生的壞印象，也稍稍拉回來了一些。
“你來受罰怎麽還帶著我？”扶玉納悶，“你把我隨便放在哪裏不好嗎？我這個樣子，在你們劍派該是很紮眼才對。”
謝清霄皺了一下眉，腳步總算慢了一點，轉過頭盯著她道：“說得很好，但你的手緊緊抱著我，如何拉扯都不肯松開，嘴裏還喊著‘謝清霄你別走’，我若將你扔下，獨自離開，豈非顯得太無人道。”
只聽用詞，覺得他很溫和很通情達理，但不難判斷他是在說反話。
……應該是她做那個夢的時候喊了夢話，還帶著情緒抱著他不肯撒手。
他怕不還得以為自己對他多惦記多掛心呢。
扶玉想要解釋一下，奈何謝清霄下一句就是：“到了，在外等候，不必進來。”
……這樣的地方你讓我在外面等？！
扶玉堅決地跟了一步，神色執拗不容拒絕。
謝清霄也不是很在意這些，她想進，那就進來看好了。
步入越雷池深處的執法堂，光線明亮了一些。
用明珠照明的宮殿寬敞卻空曠，除了一些刑拘和必備的桌椅板凳什麽都看不到，整體氛圍厚重壓抑。
在大殿中央有一個圓形的平臺，平臺不大，但上面血跡斑斑，看得扶玉心驚肉跳。
謝清霄到了這裏，二話不說就上了平臺，脫衣受刑。
啊！
什麽！？
你受罰就受罰，脫衣服幹什麽啊！
扶玉仿佛眼睛被辣到，急忙捂住往後退，但手指頭它有自己的主意，不自覺地露出縫隙，目光透過縫隙看過去，看到用劍的仙君脊背肌肉線條流暢，薄薄一層，既不顯得過於魁梧，也不會顯得瘦弱，每一分都是那麽的恰到好處。
好看。
真是好看。
質地極佳的柔軟法袍滑落肩頭，半搭在臂間，就更顯出一種欲語還休，蠱惑人心的風情。
有白衣人走上圓臺，手持打神鞭，面無表情地朝謝清霄背上抽去。
打神鞭抽下去不會有聲響，卻可以令仙族痛不欲生，境界下跌。
謝清霄修為深厚，倒不至於被打神鞭打掉境界，但疼還是一樣的疼。
那麽疼，扶玉夢裏見過不少人被打神鞭打得遍體鱗傷哀嚎不止，她做琴桑的時候甚至搶打神鞭抽過別人，之前多高傲的人在打神鞭之下，都要低下頭來。
可謝清霄沒有。
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因在凡間和凡人面前使用法術，他被打了二十打神鞭。
鞭子抽得極快，即便他背後血肉模糊，也始終沒吭一聲。
扶玉估算這二十鞭最多也就打了半刻鐘，打完之後打神鞭消失，行刑的人繞下了高臺，扶玉看到了她的臉。
執法堂的掌事長老，岳盈楚。
岳盈楚年歲不小，是凡人成仙，比謝清霄和琴桑都大一些，算是他們的長輩。
琴桑強奪打神鞭的事，讓她頂頂看不上這位九天仙盟來的天之驕女，現下見到扶玉那張和琴桑一樣的臉，她並不怎麽驚訝，只是皺了皺眉頭，有些不高興。
但她也沒對扶玉說什麽，甚至還點了一下頭。
扶玉受寵若驚地回了一禮。
岳盈楚一襲白衣，和扶玉一樣不簪釵環，因她這個誠懇的禮神色緩和一些。
路過扶玉身邊時，她開口道：“天尊背上的傷這幾日莫要沾水，三日後會開始愈合。”
“好的。”
……不過等等，告訴她這個幹什麽？
扶玉轉而望向謝清霄，他已經整理好了衣裳，衣冠楚楚地走下圓臺，看不出身上任何傷痕。
“可以走了。”
他先一步帶路，扶玉自然不會磨蹭。
走著走著，她突然明白岳盈楚的意思。
這怕是和被謝清霄教訓的魔族一樣，將她當做謝清霄找的替身了。
琴桑玩替身令他受辱，他殺了那對奸·夫·淫·婦之後，就也找個替身來玩，算是回敬。
……不知道她是不是該因此高興，至少他們不曾把她當做琴桑本人。
估計魔尊和琴桑沒有死透的事情，還沒有幾個人知道，應該只有萬物生和謝清霄那個級別才摸得到痕跡。
這樣的事也確實不適合昭告天下，肯定會引起恐慌。
扶玉小跑著跟隨謝清霄過快的步伐，忍不住問：“劍尊方才怎麽不解釋一下？就讓他們那麽誤會嗎？我們不是要假扮琴桑，然後引魔尊過來？何不直接告訴他們我就是琴桑？魔族肯定有他們自己傳遞消息的方式，或許方才那個魔族就能讓魔尊知道我來了的事呢？”
謝清霄垂下眼，看著扶玉匆忙的步伐，不由漸漸放緩腳步。
穿過人多的地方，周圍安靜下來之後，謝清霄停下了步子。
“解釋太多，太明顯了。”
“……”哦，對，太刻意了。
扶玉點點頭，又問：“那接下來要怎麽辦？需要我怎麽做？”
謝清霄目光轉到她身上，看到她如此盡職盡責，許諾之後就認真幫他辦事，當真是絕無虛言。
在世師佛的假樂土裏，她也是這樣不斷妥協，只為完成與萬物生的合作。
她如此配合主動，是謝清霄以前萬分希望的。
但現在他卻說：“你什麽都不用做。”
扶玉聞言，不禁楞在原地。
謝清霄繼續往前走，走到崖邊的傳送陣法處，他朝她擡起手，示意她跟過來。
扶玉慢吞吞地走過去，與他再次站在同一個陣法裏。
這次再傳送，她心態好了一些，不至於失態地嘔吐暈倒，法陣也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扶玉擡眼看著目的地，越發地茫然起來。
她以為謝清霄會讓她住在琴桑從前的居所。
謝清霄和琴桑雖是夫妻，但從不住在一起，謝清霄有空就去琴桑的居所坐一坐，喝杯茶就走。
當然，他有空的時候實在不多。
琴桑住在淩虛劍派景色最優美，靈氣最濃郁的百尺崖，高在雲端之上，很符合她仙女的品味。
謝清霄則住在臨近越雷池、方便看守罪仙和妖孽的萬丈淵。
扶玉此刻所站的，正是謝清霄的居所。
“你就住在這裏。”謝清霄隨手一指，“我一人居住，宮殿很大，除了偏殿的靜室，你可以隨意選擇住在哪裏。”
“這裏無人可以照料你的起居，你得自己照顧自己。”
謝清霄道：“我會為你準備辟谷丹，若你非要吃凡人五谷，待我得空，會為你尋些種子，你可以找片空地自己種，我回來時會幫你催育苗種，讓它們盡快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他是沒辦法老跑凡間給她帶食材的，所以她得自己種植。
他說的每一句話扶玉都可以明白，但人還是很迷茫。
“我就住在這裏，除了吃飯睡覺，什麽都不用做嗎？”她呆呆地看著他，“就這樣，可以將魔尊引過來？”
“在凡間，世師佛要覆生的那一魂已經看過你的臉。”謝清霄轉過身來，“方才在越雷池，那魔族還有一眾追隨魔尊的罪仙，也都見過了你的臉。”
“他要來就來，此處陣法重重，他進得了淩虛也進不了這裏。不來也無妨。”謝清霄迎風而立，語氣淡漠平靜，音域恒定，“我自有辦法找到他，再殺他一次，這次斷無讓他再重生的可能。”
……這實在是和扶玉所預想得太不一樣了。
她想了半晌，艱難道：“所以，你是真的什麽都不用我做。”
她擰起眉：“可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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